我国横向垄断协议宽大制度解读 —禁止垄断协议法律问题研究

宽大制度最初于1978年起源于美国，后在欧盟委员会（于1996年发布《关于在卡特尔案件中免征或者减征罚款的通告》（2002年、2006年修订））以及日本、韩国等国家或地区均设立了类似制度。随着时代的发展，各司法区域对于宽大制度不断细化，以期提高制度的可预测性，透明性，鼓励宽大申请。欧盟委员会于2022年10月25日通过常见问题问答（FAQ）的方式发布了一份宽大制度的指南¹，明确了宽大制度的申请流程，制定了经营者或其法人代表与宽大制度官员进行预先沟通的机制，同时明确欧盟委员会可在“匿名”的基础上沟通潜在的宽大制度申请，无需披露部门、相关各方或任何其他识别潜在卡特尔的细节。2022年4月4日，美国司法部反垄断局修订更新其宽大制度并发布宽大制度适用的常见问题问答²，明确宽大制度申请者有责任证明其自我报告是及时的。

根据欧盟委员会的统计数据，自2006年以来，欧盟委员会总计接收到550件宽大申请，并在54件核心卡特尔案件中适用了宽大制度。根据OECD在2014年发布《宽大制度中标记的使用》显示，从1996年起美国反垄断刑事案件累计罚金超过50亿美元，其中超过90%来自因宽大制度启动的调查。据数据统计，在美国、欧盟、日本和韩国，60%以上的垄断协议案件是通过宽大制度发现并查处的。³

我国原《反垄断法》在第四十六条关于垄断协议法律责任的规定部分引入了宽大制度，并在2022年新修订的《反垄断法》第五十六条第三款进行了延续，明确指出“经营者主动向反垄断执法机构报告达成垄断协议的有关情况并提供重要证据的，反垄断执法机构可以酌情减轻或者免除对该经营者的处罚”。但因前述制度规定较为原则，缺乏明确和可操作性的指引，故在我国的反垄断执法机关查处的反垄断协议案件中，适用宽大制度的并不多。因此，国务院反垄断委员会于2019年1月4日发布并实施《国务院反垄断委员会横向垄断协议案件宽大制度适用指南》（以下简称“《宽大制度指南》”），对宽大受理案件的标准、处罚减免幅度、免除处罚申请者的登记、申请材料要求、标记制度、申请人须持续满足的条件等进行了明确的说明，我国宽大制度的具体规定如下表所示：

经查阅近期公布的我国横向垄断协议查处案件中，部分案件成功地适用了宽大制度。2021年，浙江市场监督管理局查处的日邮汽车物流（中国）有限公司（“日邮物流”）、宁波蓝盾志御国际物流有限公司、天门市三邦物流有限公司案件中，日邮物流与上述相关方于2017年6月17日在电子竞标投标过程中达成了固定商品价格、分割销售市场的横向垄断协议行为。招标方发现投标过程中存在异常情况，通过对相关当事人进行谈话并取证后，当日宣布中标无效。日邮物流于2017年9月29日委托律师向原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提交《关于横向垄断协议的宽大申请》及《关于扣除保证金的通知》、相关招标文件、短信沟通截屏、微信沟通截屏等相关证据，并在原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要求的期限内进行了证据的补充。机构改革后，浙江省市场监督管理局继续调查该案，鉴于日邮物流发起并推动了相关公司串通投标行为，在垄断协议的达成并实施中起到了牵头组织的作用，同时考虑当事人在反垄断执法机构尚未知悉案情的情况下，主动向反垄断执法机构报告达成实施垄断协议的情况并提供重要证据，且因违法行为被及时制止未造成严重后果，浙江市场监督管理局对日邮物流处以2017年度销售额2%的罚款，按照90%减轻罚款。

2021年，在四川省市场监督管理局查处的四川双马水泥股份有限公司（“四川双马”），四川西南水泥有限公司、四川峨胜水泥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四川亚东水泥有限公司、四川省星船城水泥股份有限公司及四川峨眉山佛光水泥有限公司案件中，2016年10月，四川省水泥协会以扭转水泥市场价格下滑、实现行业扭亏为由，通过会议组织和推动上述六家水泥经营者，达成并实施统一散装水泥涨价时间、调价幅度的垄断协议。2017年11月16日，四川省发展和改革委员会依法对当事人开展反垄断调查，2017年11月28日，四川双马口头向负责调查的执法机构申请宽大处理。2017年12月3日，四川双马向原四川省发展和改革委员会价格监督检查与反垄断局正式提交宽大申请的书面报告，并提供四川省水泥协会组织部分水泥企业达成价格垄断协议并实施的证据。四川省监督管理局考虑鉴于四川双马是第一个主动向反垄断执法机构报告达成垄断协议的有关情况并提供重要证据的，对执法机构认定垄断协议具有关键性作用，决定对四川双马免予行政处罚。

横向垄断协议系对市场竞争秩序影响最为严重的垄断行为之一，也是各国执法机构严厉打击的对象。横向垄断协议与纵向垄断协议、滥用市场支配地位不同，其适用于所有规模的企业，并不能因规模小、市场份额低而予以豁免，中小型企业均可能因为参与横向垄断协议而被处以上一年度销售额百分之一以上百分之十以下的罚款。我们建议，对于反垄断高风险企业，应重视反垄断合规，在企业内部进行合规培训预防发生反垄断行为。如相关横向垄断协议、协同行为已达成、实施的，企业内部中后台相关部门应及时进行内部反垄断合规评估，尽早与外部律师进行沟通，探讨、提交宽大申请，以最大限度地减少可能适用的罚款金额。